沙枣的回忆——献给六十年代在兵团团场长大的孩子们。
沙枣,在新疆的戈壁沙漠深处,有人家的地方就会有沙枣树。因为沙枣树对土壤和水质要求不高,耐旱、耐盐碱,即使在比较贫瘠的荒漠戈壁,只要有水,就可以安家落户。
大多的沙枣树的杂乱枝条上都长着许多一厘米左右长的刺,细枝和叶上都披着一层灰白的鳞片,从春天到秋天那树叶总是一层灰蒙蒙的绿,少了盎然味道,多了几分沉寂,让人感觉到它的质朴和苍桑。可每年到了五月份,满树开出一排排黄色的小花花,让人们那么强烈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在这个时候也是它最迷人的时候。沙枣花开得总是那么整齐,一枝上都挂满了沙枣花,一串一串的,金黄色的小小花朵,花朵虽小,可它的香味很浓,远在百米之外,沙枣花香气就能钻入鼻翼,香沁心脾。让人经不住摘上几枝,回家插在瓶中,一连十几日,满屋都飘香了。
朴实无华的沙枣花
最喜欢的是秋天沙枣成熟的时候。看着路边、屋前沙枣树上那一串串的沙枣,嘴角的口水都会流出来。成熟的沙枣大都是黄红色或黄褐色,也有黑色的或白色的。我最喜欢吃的是那种黑色的小沙枣,那种沙枣总是一串串有许多的果实,看着就很诱人。黑色沙枣的水分要多一点,所以吃起来没有那么涩,而且也要感觉更甜一点,特别是被霜打过的沙枣会更甜。我吃这种小黑沙枣从不一颗颗吃,而是一把全塞到嘴巴里,先喳干甜汁,吃掉枣肉,吐掉沙枣核,我到现在还很佩服自己小嘴的分捡能力,怎么就能闭着嘴把满满的一嘴沙枣吃的干干净净,吐出的沙枣核如同清洗过一般干净,不留一星渣渣。我们这些在团场连队长大的孩子,爬沙枣树摘沙枣可不光是男孩子的专长,女孩子也很喜欢爬树去摘沙枣。因为沙枣树杈多刺密总会刮破身上的皮肤还有衣裤。我为了爬上沙枣树摘沙枣,就挂破了自己好几件衣服和裤子,那可是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为此没少挨大人们责罚。
由于沙枣大多都是生活在团场的孩子们自已采摘的,所以沙枣成了生活在那个年代的团场孩子唯一不受家中大人限制的零食。可在我的童年生活中关于沙枣还有故事:姨姨家在离150团约100公里的石河子市,家里有四个表姐妹,由于城里没有沙枣树,沙枣自然成了城里的稀缺物,而几个表姐妹又都是沙枣控,其实就今天看来,并非沙枣口感有多么好吃,而实在是因为那个计划经济年代,物质太溃乏了。每年妈妈都叫我们去摘一塑料袋子沙枣送到石河子的姨姨家,姨姨也给我家捎来了城里才有的特供食品干鱼片,干鱼片和现在市场上的类似,可那时也是稀缺之物,是姨姨从她家本来就不多的付食票中挤出少量,捎到我家让我们吃个稀罕。
我目赌过一次姨姨给几个表姐妹分配沙枣的过程,一塑料袋沙枣也被姨姨锁在柜子里,几个姐妹想吃沙枣,就怂恿最小的妹妹去找姨姨要,姨姨就给四个孩子一人抓给一把,四姐妹兴高采烈的拥出家门,到了门外,谁也不吃,先各自数一数自己手中的沙枣有几棵,姨姨还没有把功夫练到像北京的售货员张秉贵一样“一抓准”,结果由于抓的有多有少引来“投诉”,沙枣少的就回家诉说着不公平。姨姨就顺手抓一小把,补给少了几棵的姐妺,结果姨姨这一抓又引来新的不公平,又有姐妹回来“讨公平”,最终还是姨姨把四姐妹叫回来,认真地数着,直到给四姐妹沙枣数量都一样多,这才平息了分配不均的风波。我这个吃沙枣海塞,家里大人从不限量的人,看到表姐表妹们吃个沙枣如同我们吃糖一样,那阵子幸福感曝棚。
再说说姨姨给我家带来的鱼片吧,也同样被妈妈掌控着,不年不节我们也是吃不到的。那时候团场没有鱼塘,家家户户都很少能吃到鱼,而我家却能在过年时吃到妈妈的蒸鱼片,也让我在小朋友面前足够虚荣一场。总之,是沙枣让我在城里的小朋友面前挣得幸福感,又在团场的小朋友面前挣得了荣耀感。
2016年7月,我被单位派到大连学习,周未不上课,就约了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在一个离大连不远的城市工作的老同学,与我在大连海边相聚。不巧的是,同学临时有事,未能成行。落莫的我来到海边,沿着浅道漫步,脑子不断浮现着小时侯一起玩耍和学习的情形,感叹三十多年过去,不知同学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生活的可好?走到银沙滩海边,一股熟悉的味道从我面前飘过,没错是沙枣的味道,清香中略带苦涩,我疑是幻觉,沿着香味的指引,我惊奇地发现不远处果然有两棵沙枣树。我原本以为沙枣树只能生长在北方干旱地区,没想到它在这与它本身喜爱的气侯、土壤相差甚远的海边地区也能生长的如此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我情不自禁像偶遇了多年未见的老友,紧紧环抱着树杆,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岁月的长河缓缓流过,沙枣树、沙枣花、爬在沙枣树上的孩子……望着眼前这两棵树沙枣树,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化解开了,我们有沙枣的甘甜与酸涩陪伴走过的童年,我们有沙枣花薰蒸和装饰的青春芳华,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生机勃勃,顺势而生,无论四海八荒。沙枣的记忆永远留在我们的脑海里,沙枣树的品格永远溶入我们的血液里。